“行了,别擦了。”他又踹了人一脚,这次很轻,他唯恐踹重了对方起的反应也更重,“滚上来睡觉。”
“好。”
其实他早就睡不着觉了,各种原因都有,但他愿意为了青遮去做做样子,所以乖顺地脱衣上床躺好。
“把眼睛闭上。”青遮披了他的外衣坐在床前,手里还顺了本书,“快睡。”
“嗯。”
褚褐闭上了眼,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余下青遮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
不知是青遮在身边的原因,还是他这几天真的很累,在沙沙的书页翻动声中,他真的朦朦胧胧陷入了昏沉。
问喜忧(三更)
褚褐是被惊醒的。
好像是做了什么梦,具体梦见什么记不清了,只记得梦的底色是红色的,非常红。
然后有血。有尸体。有残肢断臂。有哀鸿遍野。有匍地不起的人,和高高在上的他。
还有唯一一张能看清和记得的脸。
青遮。
下一刻,他惊醒了,手下意识地抬起挡在身前,仿佛这样做就能让梦中人手里的剑不会刺穿他的胸口,以及他的心脏——
有什么东西借由他的手被拉了过来,这一不寻常的举动将他稍稍从梦魇中扯出来一点。
这是……什么东西……
他急喘着气,抬手到眼前细看——
是一截藕荷色的……带子?
他又尝试拽了一把,这次用力比较大,直接将带子那头绑着的东西拽了过来——
“我让你攥着我的腰带可不是这么用的。”
褚褐愣了,“青、青遮?”
“嗯。”
梦里人的面容和眼前人的面容重合到了一起,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语气。
“清醒了?”青遮手里已经换了本书,只翻开了两页,这么看来自己起码睡了两个时辰以上了。
这个认知彻彻底底将他拉出了梦魇,鼓噪的耳鸣声逐渐消弭,窗外透过了清凉舒爽的风,还送来了叽叽喳喳的鸟叫,这样有生气的五感碾碎了梦里的死沉,让他觉得宛若新生。
“清醒了还不放开?打算攥到什么时候?”
褚褐闻言非但没松手,反而还变本加厉,一拽一带,连人加腰带一起揽进了怀里。
“青遮,让我抱一下吧。”他半装半真,他知道在这种小事上青遮向来会迁就他。
果然,本来因靠近别人硬挺着身子的青遮听到褚褐这句特地用可怜兮兮语调说出来的话后,不自觉放软了腰身,随他抱去了。
但他觉得抱归抱,抱那么紧做什么,他又不会跑。
“把带子松开。”青遮抄起书拍他的背,“都说了,我让你攥着我的腰带不是这么用的。”
“把自己的腰带交给别人,不就是让别人解的吗?”褚褐先是说荤话,接着又一本正经地撩起那根藕荷色的、普普通通的丝绸腰带赏看,说,青遮腰细,只系普通的丝绸带子太过单调了。
“我该给青遮买些好看的,那种镶着玉石珠宝、放在阳光下会闪闪发亮、走起路来会叮铃咣啷响的那种。”
哼,褚褐的品味。
青遮轻哼一声。
“不要,那种重死了。”他戳弄着褚褐的肩膀,“还有,都叫你少跟着屈兴平到处跑,怎么都学会说荤话了。”
“没有到处跑。而且,那哪里算得上是荤话。”
“我说算就算。”
“好吧,荤话。不过那荤话是话本里学来的,可不关屈兄的事。”
“哦,那断了你的话本好了。”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下去,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终于,青遮觉得差不多了,他手指卷着褚褐的头发,问,“所以,是做噩梦了吗?”
褚褐头枕在青遮怀里,不说话。
“褚褐?”
“我,还配做梦吗?”褚褐轻声。
这让青遮做着小动作的手一顿。
极度相似的话,只不过以前是出自他之口。不知从何时开始,是否能做梦成了鉴别一个人是否是真的「人」的标准,他对当人不屑一顾,却扭曲着去盼望拥有人才会拥有的做梦的能力,对他来说,从某种程度上,这似乎代表了一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