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傿精神紧绷了一晚上,这会儿实在没什么心情再同他客套,转身拉过梁齐因的手,“我们走吧。”
梁齐因从裴逐身上收回目光,侧头温声道:“好,我们回家。”
二人并肩离去,十指紧扣,裴逐面无表情地看了几眼,转身将手里的绢帕随手一丢,扔进了湍急的护城河中。
马车内底座下烧了炭火,车厢内暖烘烘的,行动间又在微微晃动,季时傿靠着车厢闭目养神,半晌听到梁齐因问道:“阿傿,方才裴怀远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季时傿睁开眼,将今晚的事情简单地同他说了一遍,梁齐因越听脸色越白,到最后拉住她的手急道:“你怎事先不同我商量,若是今日没有戚阁老帮你说话的话,你知不知道陛下真的会罚你。”
季时傿愤然道:“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他们做了那么多事还好好地坐在那儿而你却不行,你忘了,我早就同你说过,我一定能让你像张尚书,申行甫他们一样,入朝为官,整肃纲纪。”
说罢哼了一声,“反正我也做了,你不乐意也不行,明年你要是让我丢脸的话,你就收拾包袱从侯府走人吧。”
梁齐因怔然,一瞬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能握着季时傿的手,弯下身,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缓了片刻,才开口道:“你放心,我不会叫你失望的。只是……你是什么时候和殿下他们商量好的。”
季时傿解释道:“在中州,你生病的那几日,我和殿下商量过该怎么让你入朝,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也是今夜忽然想到,或许可以用那幅画开个头。”
“我实在是吵不过他们,还好有戚阁老帮我说话,就是连累了广白,害得他被陛下责罚了。”
梁齐因抬起头,“明日我去探望他。”
“我也去吧。”
“如今盯着你的人太多,你还是避避嫌,让我一人去便好。”
季时傿“嗯”了一声,又想到其他的事,“对了,今夜也确实是没料到,陛下杖责的那几名官员,我现在细细想来,那好像都是肖顷的门生啊。”
文官被杖责,好脸面的就会自己辞职归乡,那几个人基本算是回不来了。
“看来端王殿下和肖尚书吃了一晚上的鳖。”梁齐因笑了一下,“怎么办阿傿,他们怕是要气死了。”
季时傿冷哼一声,“气死了才好呢。还有,秋霜怎么样了?”
“找了大夫给她医治,死不了,另一个丫鬟没找到,不知是死是活。另外我派人去了一趟陈府,陈太医已经死了,他们下手很快。”
“何晖没再说什么吧?”
“没有。”
问完了该问的,季时傿又陷入沉默,小车颠簸,烛火摇动,她眼里的光亮也是忽明忽灭,大半张脸陷在阴影里,安静下来之后,被她刻意压抑了大半夜的悲痛又重新席卷而来。
只是她已经经历完最初的痛彻心扉,现在回想起来,居然可以平静地剖析起许多事情。
当年季瑞所言,建造别庄所耗费的白银数以百万计,这笔钱绝对不是蒋恢台可以承担得起的,所以背后与季瑞合谋的一定另有其人。
别庄在后来被查封后也充了公,最后成了一处皇家别苑,成元帝有两年夏天倒是会去那避暑。
那一年什么地方会用到如此大的开支?成元二十年发生了三件耗资巨大的事情。一个是年初的时候成元帝想要在绵山建行宫,一个是上半年中州水患拨款赈灾,另一个就是下半年的战乱。
赈灾的钱款无疑都被肖顷卢济宗等人吞没,他们不会舍得把钱掏出来用作陷害镇北侯,因为这笔钱最终会充作国有,落不到他们自己钱囊里,更何况当时端王还有求娶她的意向。
而战乱又发生在父亲已经死后,所以也能排除,那这笔钱就只能是从建行宫的钱款里挪出来的,看来还得去找裴逐问清楚,当年建造行宫是否有超支。
总之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她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差不多的猜测。
梁齐因见她神色凝重,怕她还在因为何晖的话胡思乱想,捏了捏她的手,轻声道:“阿傿,你在想什么?”
季时傿回过神,如实道:“过几日我得去找一趟裴怀远。”
梁齐因目光凝住,怔愕道:“为、为什么?”
“别瞎想,只是去问一些事。”季时傿拍了他手背一下,“跟我父亲有关,我有点想法想去证实一下。”
梁齐因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哦……好。”
“诶,差点忘了说,陛下让你给他画幅画,便算是谢恩了。”
梁齐因依言道:“我知道了。”
“阿傿。”
“嗯?”
“徐大夫给你制了新的安神药,是根据你的体质调配的,只是她说你从前受寒严重,想要调理到与常人一样,很难。”
季时傿抿紧唇,随口道:“我明白,不能有孕罢了,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梁齐因抬眼看了看她,握紧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