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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早点回去吧, 晚上起锅子, 太冷了,怕是蛮子都受不了。”
“最近这段时日, 总有些神出鬼没的蛮子跑到镇上抢东西, 咱们派人抓了几次都抓不完。”
其中一人跺了跺脚, “你别说,往年只是偶尔有蛮子来偷抢,今年怎么那么多,上次有一批,那规模,快百人了吧。”
“今年冷啊,我们这还好, 你过了这片地往北走,蛮子死了多少人, 没吃没喝只能来抢啊。”另一个士兵道:“太冷了, 诶, 樊大哥, 嫂子腌的辣白菜还有吗?晚上起锅子的时候能不能……”
被他喊的人名叫樊徊璋,江州人士,在西北任百户一职,从军多年,妻子和女儿则住在江州老家。
樊徊璋的辣白菜坛子是他年初回家过年后带过来的,江州等地喜辛辣,樊徊璋夫人腌的辣白菜酸辣爽口,寒冷的冬日,若是一边喝酒一边涮锅子,再就两口辣白菜,那火气能从喉咙热到胃,一整日都暖融融的。
“还有,快见底了。”樊徊璋呼出一口热气,眼前雾蒙蒙的,“今年过年让我夫人多弄些。”
“好嘞!”
旁边一人道:“诶,又开始下雪了。”
“眼皮都冻得睁不开了。”说话间揉了揉睫毛上落下的雪花,再抬头时目光一颤,“等等,你们看,那边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樊徊璋推开头顶罩着的盔甲,远方大雪簌簌震落,一望无际的雪色戈壁上,有一团黑影正在极速前进。
“那是……”
满地梨花白,铁甲反射出的刺目光芒,如一柄利剑,划破了城墙上原本还在谈笑的轻松氛围。
樊徊璋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是鞑靼军队,快去拉警报,点烟,有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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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五下元节,今年最后一个月亮节,宫里会有祭祀。肖皇后率领后宫嫔妃宫女用糯米粉包素馅团子,用来“斋天”,成元帝则携左右大臣至宫外护国道馆拜三官,以求福免灾。
夜里,护城河附近有彩船游湖,不仅是各宫主子,更有文武百官携其家眷至岸边观赏放灯,还有民间艺人表演灯影戏。
季时傿穿着黑色的长袍,神情肃穆,太后正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嗔怪道:“怎么穿得这般老气横秋的,前些时日不是择了新布给你?你没拿去叫人给你做两件新衣裳吗?”
“忘了。”
太后皱了皱眉,手上力气加大了些,捏着她手背的皮肉,“什么都忘,你才多大,怎的比哀家还多忘事?”
季时傿心里笑了一声,这话问的,您不给我下药,我怕是早几年就好了,还至于现在夜夜头痛?
“下次一定。”
“下次下次……”太后不满道:“也不见得你改。”
前头的人正围着看灯影戏,成元帝一凑近,众人便散开给他让路,他今日穿着看似简朴的衣服,实则针线花纹都暗藏玄机,滚边绣金,虽素净却不死气沉沉,举手投足间暗纹流动,如龙戏银河,更显天子庄穆。
太后扶着季时傿的手臂走上前,此刻一出水官解厄已经演到尽头,锣鼓喧嚣,文戏紧密绵长,肖皇后拢袖轻笑,额上花钿如盛开的红梅,她指了指面前的白幕道:“陛下觉得如何?”
成元帝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捋了捋胡须,“好,赏。”
白幕后的艺人立刻跪下拜谢。
肖皇后微微侧目,“陛下若是喜欢,不如让他们再来一段?”
成元帝兴致正高,闻言振袖坐下,“行,来!演得好朕重重有赏。”
天子开了口,后面的臣子们也就停下来,肖皇后依言抬手,鼓声率先响起。
“知遇恩难忘,
知遇恩难忘。
成就他帝业梦想,纵肝脑涂地何妨。
吾刀山剑林也上,
英雄气,荡八荒。”
这一出演的是《十面埋伏》,淮阴侯韩信身披大氅,一手捧帅印,一手持银枪,鼓声密集,有金戟相撞。
台下屏气凛声,台上光影变幻如走马观灯,戎马半生后再追忆往昔,淮阴侯早年贫穷困苦,受人冷眼,大家都意识到接下来的一幕是著名的“胯/下之辱”。
季时傿侧目,成元帝脸上有灯影闪过,光照照不到地方绷得如同一根随时快要断裂的弓弦。
淮阴屠户当众羞辱韩信,他深思熟虑之下,见寡不敌众只好忍耐一时,可怎知,下一幕那屠户竟摇身一变成了名翠玉华服的贵妃像,幕后操控者技艺灵活,贵妃一颦一笑活色生香,朱唇点绛,纤纤玉手搭在了脚边人的头颅上。
而本该粗服佩剑的淮阴侯再抬头却成了头戴储君冕冠的少年人,笑容谄媚,捧起贵妃的一只脚,用自己的脸为她擦净鞋面。
“这是怎么回事啊?”
底下官眷中有人忍不住问出声,众人窃窃私语,“不对啊,那不是淮阴侯啊,上面在演谁,我怎么看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